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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孩儿在整个车程里都在看书，所翻看的大部分都是些有年头的老书，有时碰巧还能碰到羽琢曾经读过的。可能正是因为爱好相同的缘故吧，羽琢很在意他，尤其是在男孩儿读地起兴时流露出的会心微笑，这时就连他身后那条细长的黑色尾巴也会跟着有节奏的摇摆起来，每当羽琢看到这副情形，总是会跟着男孩儿默默地笑一下，然后扭过头去，继续欣赏窗外的景色。

当然，就如同往常一样，这样的景象只有羽琢一个人看得到，不论是尾巴，还是那个孩子本身。夹持在两个世界当间的人，羽琢虽然心存疑惑，但时间的流逝还是让他大概了解了自己所处的位置。因为男孩儿喜欢盘腿坐着，向来不会影响到羽琢进出，所以他从不会去打搅男孩儿读书，尽管是羽琢的一厢情愿与刻意而为，但这样的做法似乎对男孩儿来说也是一份基本的尊重。

羽琢不想因为自己的存在影响到任何一边的任何事物，因为他是多余的。对于任何一边来说都是。

大约还有一小时的车程，羽琢戴上了耳机，耳机里面传来了他最喜欢的那个清澈的声音以及那首明快的歌曲：“想知道你是否还是一样，有没有学会比较坚强，你快乐的背后，有人失望，当时我也是这样被你伤，想明白为何对我那么冷淡，又回来，故事会不会是那样，明知道你不会再回头看，我还一直以为有希望，像疯了一样”

大巴开到了市区。市里的高楼依旧林立，工业化带来的附属品将城市的面貌布展的方方正正，就连蓝天也被等距地切割开来，视线收缩，如同往常一样。路边的红枫此时扬扬洒洒，那多半是因为飞跃在枫树间的三足金鸟，窑姑曾告诉过羽琢，这些鸟名叫金乌，它们也喜欢在这样的季节追求一些落叶的浪漫，故而忘我的舞蹈在叶落之间，殊不知却是给环卫工人平添了许多麻烦。

陈梦琐记

车窗外的景色虽然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而不断地更改，但照旧还是在一副模子上写意声色。不过，这样的景色也并不会让人觉得毫无新意，不期而遇的巧合以及隐藏在常态当中的细节末梢总是能给人们带来与众不同的回忆：春的新芽萌动，夏的细水长流，秋有落叶舞女挥挥洒洒，婆娑妖娆，冬有天外飞仙纷纷润润，冷土清风

羽琢喜欢类似这样包含着不同的相同，因为只有在时间的推移中，同样的事物发生微妙的变化时，才能够证明他并不是一直停留在原地，所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是这个意思吧。相对的，他向来不喜欢那种静止思考的感觉，因为那样做只能让他觉得自己分外的无能为力。

顺着高速公路前后无线延伸，相较来说，大巴往张家口方向驶去的景色要比往北京那边去的明朗许多：天空是湛蓝色的，不时的还会飞过几只南去的大雁，穿越突兀的山朗，飞跃水浅河低，整个画面都要显得平和许多，这或许就是因为张家口特殊的天气因素造成的吧。

只是在当下这个季节里，秋季的景色正在渐渐宣告落幕，而冬日的素白还远不到时候呢。故而，这里的景色就显得十分枯燥乏味了。

迎着清晨朝阳散步的总是些上了年岁的老人，他们呼吸顺随着大地脉搏的律动，幸福的仿佛新开的雏菊似的，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希望可以在人生的暮年里多一些值得回忆的东西，过好眼前的每一天，哪怕是当下的每一秒。

跟在老人们身后的是些侏儒似的独眼怪，手提着篮子，它们喜欢将篮子里各色的花瓣散落在这些垂暮之人的身上，那些花瓣代表着时间的流逝，未见得能够落地就已经消失不见了。而每当老人们察觉到些什么异样的时候，想说回头看看，这些侏儒就会立刻遁地而去，就像是在和老人们捉迷藏。

上学路上独自或结伴而行的学生，还有工作的成年人，他们津津有味地啃着手中的早点等待着公交车，可没有一个人发现那张一直附着在站牌子上并且毫无表情的巨大黄脸，本来应该无疑是相当可怕的，但那两颗墨绿色的豆蝇眉实在让人想发笑

一切平淡如水，如同往常一样，人们与非人之物酝酿并且主导着这座城市，但时代的发展使得人类占据了上峰，因此，那代表着人类的快节奏生活可能不出个把钟头就会恢复正常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如趁着凉风款衣，尽量地享受这样的生活，在人们还有闲暇时间的时候。

“拼命地往前冲刺不一定是坏事，但错过的景色终究是一去不复返的。”这是姥姥的原话。

羽琢习惯在车窗里观望外面的景象，也总是会不自觉地若有所思，直到觉着无趣时才会收回那眺望向远处的目光。如今他几乎每天都要乘车，他喜欢坐在那个固定的靠窗户的位置上。

车内的空气略显冷淡，毕竟现在时间还早，更何况，从羽琢家到市内的路程中也没有什么大的站点或者县城，虽说会途经一些小小的村庄，那里的人又多半是不会轻易进城的，所以后续上车的人并不多，故而车程稍稍有些落寞也是理所当然的。

对于羽琢来说，车上的乘客也都算是半熟脸了，因为他基本每天都能见到这些人，亦或非人之物。人们为了工作或者上学，总之他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目的，行在同一条高速公路上：有几位乘客正低头看着手机，兴许是关注新闻，又兴许是投入游戏，总之都是为了消磨路上的时间；另外还有几位闭目养神的中年人，他们一直处在半梦中，等待着司机师傅懒洋洋地报送站点。这些人中间没有一个会像羽琢似的不厌其烦地在乎着窗外的景色，大概是看腻了吧。

不停重复的结果终归是厌烦，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必要的事情也就没有必要坚持。

而在这些乘客当中，有一位看上去身量不高，但长得挺漂亮的小男孩儿，就老老实实地坐在羽琢的旁边。